谢莹的神情我看不见,但我感受到了她的安慰,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拍着,暴躁的谢莹不存在,此刻她是温柔的谢莹。
她说:“我也有很消极的时候,在那时候我唯一的期待就是美食和......”她顿了下,“李子,甚至李子也不起作用,因为他有女朋友,除非我能够等到他分手。”
她接着说:“所以美食成了我唯一的期待,我就会想着研究很多吃的,长此以往,我的厨艺也得到了进步。”她还在拍着我的肩,“所以你现在已经饿了,我给你做点东西?”
我以为我现在已经足够坚强甚至百毒不侵,可每次很丧的时候,我都是这幅鬼样。
一个人在家发呆、睡觉,忘记吃饭忘记喝水,也忘记跟外界联系。
像是被困在了监/狱里,四面墙壁冰冷无比,只有一个小窗口给我通风供我呼吸。
外面的五彩缤纷的世界都看不见,静等着死期的来临。
冰箱里一直都有食材,谢莹认真选了选,最后选择给我做一道红烧牛肉。
我在客厅看着电视,外面的雨声已经小了下去,但风还在吹着,窗帘一直在摇。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古装剧,女主是当下口碑最好国民度也最高的当红小花祁斯乔。
我没有追剧的习惯,电影倒是偶尔会看看。
因此这部剧已经播到了快大结局了,我现在才开始看第一眼,之前微博上冲浪的时候倒是看见过很多截图和视频,但我也没有点开。
祁斯乔主演的剧收视率都不低,这部也不例外,我看着看着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什么时候去机场接机或者送机一下祁斯乔就好了。
我到目前除了当水军以外,还没有在其他时候去机场接机过,想要哪天无偿去当下“水军”试试,即使祁斯乔这样的咖位根本用不着水军。
看了会儿,我起身去厨房,看谢莹做菜做的怎么样了。
她家里自从有了她弟弟以后,只要在家,几乎都会让她做饭,谢莹之前就不止一次给我埋怨过,她家里惯着宠着她弟弟越来越过分了。
可她的话又没什么重量,说了还要被骂,换来的也只是家里人越来越多的厌烦而已。
现在她搬出来,也没有经常下厨,因为她觉得她在家里做过太多次了,现在想要好好享受一下。
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我忘了,反正此刻红烧牛肉这道菜的香味已经侵入我的鼻息,我的肚子开始跟它打招呼。
我倚着门,赞叹不已:“莹莹,你做菜真的一绝,以后你要是不做这工作了,都能开饭馆了。”
她转头望着我,笑了:“可以啊,老板厨师服务员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拍了下她肩膀:“我可以当个会计。”
大学期间我学的专业就是会计,还去考了证来着。
毕业后我也从事过半年这行业的工作,但在之后我就没有再继续了。
所以我现在二十四岁了,在现在的接单行业才工作了两年而已,在那之前我还在公司上班,是一个朝九晚五,哦不……有时候还要加班的上班族。
没多久,红烧牛肉就被端上了餐桌,我盛了两碗饭到桌上的时候,谢莹已经把水给我接好了。
可能真的是美食起到了效果,我的情绪终于要好一点了。
一边吃着我一边又觉得自己幼稚,都多大人了还要朋友来哄才能从某种状态中抽身。
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我,却在这时候总是让别人辛苦。
我开始感到抱歉起来,但我没说,只暗暗地想在以后可以在某些时候帮到谢莹。
如果她需要的话。
“枝枝。”谢莹喝了口她的可乐,她找着话题,问我,“你还在做施景和的那个任务吗?”
听见这个名字我一愣,咬着牛肉的动作都放慢了,最终点了点头。
她找错话题了,但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自从前晚没有跟施景和和猫猫说再见就离开以后,两天过去了,我们再也没有互发过消息。
不论哪个角度看,其实都是我的原因,因为我太过矫情,从一开始就是。
而且本来……施景和没有痛经的话最好,可我却因为被她欺骗,而忽略了这一条信息。
况且……如果我一开始就说“要”而不是三番五次地拒绝的话,可能就不会有这样尴尬的僵硬的后续。
我把肉吞进口中,又把眼睑垂了下来,疲惫感如潮水一般向我袭来,我耷拉着脑袋,正想说些什么,谢莹就用公筷给我夹了一块肉到碗里:“先别想了,吃饭吧。”
我抿着唇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我这个状态持续了三四天,期间小绪来看望过我,给我带了零食水果等东西,他一边给我洗水果一边唠叨着说让我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以后做攻的话体力不够。
“......”我眉心跳了跳,“这就是你现在当攻的理由?你咋还反攻上瘾了?”
明明之前还在说自己含泪做1,结果现在还在跟我讲做攻的体力需求。
小绪手里端了一碗枣出来,我在家过得糙,他就不一样,来我这就算是出远门了,早上花了大半个小时收拾自己的脸,又花了半小时自拍,满意了才来看我。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以为跟小绪姐妹情深,结果原来我只是他化妆自拍的理由。
“枝枝。”他坐在我旁边,神色变得忧愁起来,“我再不多/操/操/他我怕以后就没时间了。”
我表情一怔,看着他:“你爸妈又催你了?”
“那倒不是。”他摇摇头,语气无奈,“是他家里催他了,说他二十八岁的人了,今年必须结婚,争取三年抱俩。”
他对象比他大几岁我们都知道,以为对方不会有来自家庭的压力,没想到还是有。
我同情地叹息一声,小绪勉强地笑了下,他往自己嘴里扔了一个枣,含糊不清地问我:“枝枝,你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自从跟初恋分手以后,有好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谈恋爱,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趣。
再到后来,我谈恋爱也是跟男生,如果追求施景和的任务如果成功的话,那么她就是我的第二任女朋友,如果找男朋友的话,那我就不知道第几任了。
我把脑袋往后仰,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是没有告诉小绪我在做任务,“可能半年内吧?”
“这么确定?”
我看向他的眉眼:“哪儿确定了?”
“你都说时间了。”他兴致昂昂,“有喜欢的对象了吗?”
我笑:“我情感功能破损,你觉得呢?”
他不做声了,轻轻叹息一声,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对我发出祝福:“枝枝,你会遇到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的。”
我弯起唇角:“是吗?”
还是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但我无心无暇再去想。
我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不行的,我得工作我得努力,只要忙起来了,我就不会去想那么多。
施景和的任务我必须得上心了,我不能就这样弃之不管。
总不能我什么也没做,施景和就喜欢上我了吧?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心思多,想要攻略她不可能那么容易。
她不可能没有别的追求者,而一直保持着单身的理由不就是因为她太难搞了吗?
真的难搞,让我头疼。
可难搞是一回事,我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上次的事情反正前看后看都是我的错,那我索性放低姿态,去找她道个歉,顺便还要请她吃饭道谢。
还是那个理由,因为金琳的事情。
想起来,金琳在这几天也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想要考大学,本身她以前成绩也不错,后来才下滑的。
我给她鼓励,让她加油,最后挂了电话的时候,我才觉得松口气。
哎,这种售后服务我再也不想有了,感觉自己多了个妹妹。
虽然我是羡慕施景和有猫猫这样的可爱妹妹,我也希望在之前我也有个兄弟姐妹,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啊。
少女青春期的许多心事不敢告诉爸妈告诉朋友,只有告诉我这个陌生的可以理解的“表姐”,关键是我还得努力适应这个新的身份,不然金琳本来就脆弱的心灵又被戳到了,那我的罪可就大了。
所以人干嘛要多管闲事呢?我这样冷漠的人为什么非得插手金琳的事呢?明明当时我可以抽身离开的。
我连连叹气,最后只得认栽。
就当自己良心未泯积攒功德。
我不知道施景和现在怎么看待我,因为是她要送我礼物,我是莫名其妙发疯不领情的那一个。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事儿精呢?我在给她打电话之前忍不住这样想。
反正......就算她不那么觉得,但我也会这样认为,我就是事儿精一个,瞎矫情,还有给自己设立了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
所以我活的不痛快不开心不高兴,因为一切都是自找的。
电话没几秒就有人接了,这次是施景和的声音。
几天没联系,忽然听见她声音我倒觉得有点陌生了,尽管我们本来也不熟悉。
我还是那句台词,说:“有时间吗?我还没请你吃饭。”
她似乎笑了,反问我:“你觉得我有没有时间?”
我:“......”
我说:“你有。”
“这样吧,正好然然找你还有事情,今晚我们可以谈一下。”
我一愣:“还有事?”
“她还没告诉你吗?我们想要请你再拍点片子。”
“没有。”
裴可然没有发想要再跟我合作的消息给我,不过我跟她聊天的频率比起施景和要高多了。
起码不会几天都不联系,我撇撇嘴。
还不如让我去攻略裴可然呢,态度好不说,还没那么被动。
施景和太让我感到疲惫了,每次都得我找她。
“陆枝。”施景和在手机那头叫我,“不用请我吃饭了,你今晚要是有时间的话,过来我们店里看看?”
她们的糖果店位置我之前在知道名字以后就搜过,地点在市中心那边,如果我喜欢吃糖的话,我可能之前还会去买。
可我不喜欢,每次去都是路过店门口就走了。
但今晚就不会路过了。
我调整好心情,洗头洗澡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恢复到了之前的精神面貌后,就提着包要出门了。
谢莹今天没事,她在客厅躺着,见我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惊讶不已:“枝枝,你今天接任务了吗?”
我想了下,摇头,如实回答:“没,只是去见......”我顿了下,“施景和。”
谢莹来了兴趣,问我:“她真的跟照片上一样好看吗?”她回忆了下,“之前我去机场接机的时候,不是离那些十八线很近吗?离近了就我操了,咋脸上那么多痘痘都不知道遮一下消一下。”
我又拿起头绳给自己扎了个马尾,一边扎着一边说:“我也遇到过,但我忘记名字了。”我拧开门锁,转头看着她,“可能晚点回来,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三四天没出门,这期间垃圾都是谢莹丢的,突然间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我内心隐隐地还觉得跟房间里的不一样。
其实又哪儿有不一样呢?
我就好像发霉的被子一样,需要出来被晒一晒,虽然现在已经临近晚上了,没有阳光。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街道上红红绿绿的灯光交织,闪进我的眼里。
等红灯的时候我揉了下眼睛,摇下车窗,刚叹了一口气,就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是生活手机,来电人是施景和。
我眼皮跳了下,接听也按了免提,顺便把车窗也调上来了。
车内空间不够大,施景和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陆枝,你还有多久到?”
红灯已过,我驾着车回答:“大概还有十分钟。”
“行。”她笑了下,声音透着些许懒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我抿了抿唇,“忘记出发的时候给你们发消息了。”
“没事,注意安全。”
“嗯。”
就好像前几天晚上的火/药味真的被这几天下的雨给浇灭了一样,我已经没有那晚那样生气了。
至于施景和……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生气过一般,从见到我的时候她就在笑。
只有我,只有我在乱发脾气。
明明我已经过了任性的年龄了,却在她面前又一次活出了自己。
真实的真正的自己。
这样不好。
我得收起我本来的情绪和心思,认真演戏。
“贩卖爱情”的地理位置没有在市中心的主要区域,在边缘一点,没多远就是车道。
店面前是一排叶茂枝繁的树,树与树之间的放着长椅,有路人走累了正在上面坐着休息。
我先把车停在了远处——因为这边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秋天夜晚的风带着十足的凉意,吹在我脸上将我越吹越清醒。
让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贩卖爱情”的门面风格跟施景和的卧室一样,简约风。
如果不看透明玻璃门里面的糖果的话,应该猜不出来这家店是卖糖的。
像是卖板蓝根的。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里面还有一波客人在挑选着糖果,有老人有年轻人还有小孩。
爱吃糖的人是不分年龄段的,有的人哪怕七老八十了咬不动菜了也还是会喜欢糖果。
我呼出一口气,做好了见施景和的心理准备以后推门进去了。
店内的占地面积没有特别大,比我想象的规模要小一点。
灯光开的很足,架子上盒子里篮子里都是糖,空气中也浮着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
小孩牵着自己的家长,指着一个盒子里的糖让买,等到家长把糖放进篮子里,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但施景和她人呢?
我只看见了穿着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没看见她和裴可然。
暖黄且明亮的灯光下,我慢慢走着看清楚了每一个的脸,就是没看见施景和的。
哪怕她戴着口罩,我也可以认出来她。
可是没有。
我攥着手机,走到一个架子旁边,刚要给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有个女生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问我:“您好,请问您是枝枝吗?”
......我跟施景和没有很熟,但她每次都是让别人这么叫我。
猫猫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问我是不是枝枝。
我点了点头,她做了个手势:“请您这边走,跟我来。”
这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很年轻,感觉也就二十左右,跟我差不多高,也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马尾晃了又晃,但没晃几下就停下了。
她站在一堵墙前,把食指屈着叩击了下“墙”,转过身对我说:“老板在这里面。”
“嗯?”我一愣,前明明只有一堵墙不是吗?
但面前的墙突然就露出一条缝,接着缝越来越大,成了一道门。
“......”
结果是伸缩玻璃门上贴了跟墙颜色一样的纸,门关上的时候只有细细的线而已,我刚刚没仔细观察就没看见。
工作人员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我抬脚朝里面走去。
毫无疑问这是施景和她们的办公室,这里的空间跟外面差不多大,摆了几张办公桌,在最里面还有个窗口开着,但现在已经夜晚了,也没有阳光透进来,照亮整间房的是顶上的那几盏灯。
我第一个看见的人不是施景和,而是裴可然,因为她就在离我最近的一张桌子前站着,对着我笑。
“枝枝小姐姐~好久不见呀~”
工作的时候那么正经,现在又开始娃娃音和发嗲模式,我好想摸一摸我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好久不见。”我微微一笑回应了。
说完我就看见了正在另一张看起来要高大上一点的办公桌前坐着的施景和,她穿着白色衬衣,微卷的头发有一丝懒,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她也正看着我,唇角扬了下,眼神带着戏谑,问我:“这回不会还要跑吧?”
裴可然在一旁“咦?”了一声,好奇地看着她:“跑?什么意思?”
“没什么。”施景和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下。
我压着自己的那点想要离开的心思,问裴可然:“然然,不是说找我还有事情吗?”我做出思考状,“上次拍的片不满意?”
“啊?”裴可然表情懵圈,“没有啊,很满意。需要拍照的话我肯定微信就给你发消息了。我还诧异景和说你要过来,我以为你对我们的店没兴趣呢。”
我皱起眉头,看向施景和,她这个始作俑者正手掌托着自己的脸,说:“对,又骗你了。”
她眉毛挑了一下:“怎么?碍着你跟你男朋友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