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大人!”另一个妓女立刻接腔,目标转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雷纳德,身体几乎要贴上去,浓重的劣质香水味混合着汗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体味扑面而来,熏得雷纳德眉头紧锁。
“只要两枚金币,包您快活一整天!我们姐妹手艺可好了,保管让您忘掉所有烦恼……”话音未落,那只不安分的手已经悄悄摸向雷纳德背后那把矮人火枪。
雷纳德看着两名妓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厌恶。
雷纳德避开那只伸向火枪的脏手,身躯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沉声道:“滚开!”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在十字军那个充斥着血与火、欲望与背叛的大染缸里,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妓女在雷纳德眼中,她们和雨林里那些吐着信子的毒蛇没什么两样。
她们的笑容是刀鞘,甜言蜜语是毒药,而那双看似柔弱的手,随时可能变成扼住喉咙的绞索或是偷取钱财的鬼爪。
不要以为这些在泥泞里挣扎求生的女人就是无害的羔羊,天真的过客若被她们的外表所迷惑,以为遇到的不过是些无害的迷途羔羊,那便大错特错。
在确认猎物毫无防备的瞬间,这些看似柔弱的女子就会撕下伪装,露出比鬣狗还要凶残的本性,将轻信者的钱财乃至性命吞噬殆尽。
雷纳德的记忆深处突然浮现出一张带着憨笑的年轻面孔——那是杰克,他新兵训练营里最单纯的同伴。
那傻小子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三个月的军饷,在一个闷热的夏夜,红着脸向战友们宣布要去“见识真正的女人“。
第二天破晓时分,巡逻兵在营地外围最破旧的那顶流莺帐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年轻的躯体赤裸着蜷缩在发霉的草席上,脖子上还留着紫黑色的指痕。
最讽刺的是,法医说他在被勒死前,才刚刚经历过人生第一次云雨之欢。
死因窒息。
凶手就是那个前一晚还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夸他“强壮”的婊子,还有她的两个同伙。
仅仅是为了一条不值几个钱的银链子,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没死在战场上,却可笑地死在了一个最廉价的妓女手里。
从那以后,雷纳德就对这类女人彻底失去了任何一丝怜悯,只剩下冰冷的戒备。
对他而言,她们是麻烦和危险的代名词,远不如口袋里叮当作响的金币和背后这把能保命的硬家伙来得实在。
被雷纳德吓到之后,两名妓女踉蹡着后退,眼神在林逸的面容和雷纳德凶悍的气势间仓惶游移。
“对…对不起大人!”试图挽林逸手臂的那个女人声音发颤,拉着同伴就想躲进旁边散发着霉味的阴影里。
“啧,凶什么凶嘛…”另一个女人揉着被雷纳德气势吓到的手腕,小声嘟囔,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对两人身上干净衣物和雷纳德背后那把长枪的羡慕。
但她们两人清楚,能毫发无损地穿过那片匪患横行的雨林,还带着这么显眼的家伙,绝对不好惹。
就在这时,旁边一间歪斜棚屋的破布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咒骂和“哗啦”一盆脏水泼出的声响。
“老不死的!没钱还敢来摸老娘!滚!滚得远远的!下次再敢来,打断你的狗腿!”一个身材臃肿、同样浓妆艳抹的中年泼妇叉着腰站在门口,唾沫横飞。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老头,被一股蛮力狠狠推搡出来,他身上的布料磨损得失去光泽,布满可疑的油渍、食物残渣和难以名状的褶皱。
老头踉跄几步,“噗嗤”一声踩进路中央一个深及脚踝的泥水坑里,差点摔个狗啃泥。
他稀疏斑白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额头上,浑浊的脏水正顺着发梢滴落,精心打理过的山羊胡也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狼狈得像只落汤鸡,那身本应象征身份的制服,此刻成了他落魄潦倒的最佳讽刺。
“艾格尼丝!你…你这个粗鄙的泼妇!下贱胚子!我…我可是城堡的管家!是巴顿老爷!”老头气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手指哆嗦着指向那泼妇,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但他那嘶哑干涩的声音里,底气早已漏得精光,只剩下色厉内荏的空洞。
“管家巴顿老爷我呸!”那名叫艾格尼丝的泼妇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浓痰,差点吐到老巴顿的裤腿上,脸上的讥讽浓得化不开,“连两个铜子儿都掏不出来的管家城堡都快塌成老鼠窝了,你还算哪门子老爷赶紧滚,别脏了老娘的地方,晦气!”
她骂完,像驱赶苍蝇一样厌恶地挥挥手,狠狠甩上了那破布帘子,留下老巴顿独自站在泥泞里,徒劳地对着紧闭的门挥舞着干瘦的拳头。
老巴顿骂了一会之后,最终只能颓然地佝偻下腰,用肮脏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
“嗤…”先前被雷纳德呵斥的那两个妓女,看着老巴顿这副比她们还要狼狈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充满幸灾乐祸的嘲笑,之前被雷纳德吓到的恐惧似乎也被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不少。
那个胆大些的女人眼珠一转,朝着林逸和雷纳德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和急于献宝的八卦口吻道:“喏,两位尊贵的大人,看见没那就是我们‘伟大’的城堡管家,老巴顿霍金斯。
啧啧,以前人模狗样的,坐着马车进出,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现在连我们都嫌他晦气。
据说这家伙在‘瘸腿杰克’的地下赌场里把老本都输了个底儿掉,连城堡库房里最后几件值钱的银器、挂毯都被他偷偷摸摸搬出来卖了换赌资。要不是老领主大人失踪多年,音讯全无,就凭他干的这些事,早该被吊死在城堡大门上风干成人肉干了!”
另一个妓女也凑近了一点,眼神瞟着林逸,似乎觉得这位气质不凡的年轻大人或许会感兴趣:“可不是嘛,大人。您要去城堡寻宝劝您还是别抱太大指望了。老巴顿早就把城堡地窖里最后几个铜板都抠出来,扔在这条街的臭水沟里了!
最近外面田里的麦子,前些日子不知道遭了什么邪祟,一夜之间,好端端的青苗全烂在了地里,黑乎乎的,烂泥一样,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瘆得慌。
商队就更别提了,荒野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怪物和劫道的,比雨林里那些土匪还凶,听说连‘铁锤’商会的护卫队都折了好几批,现在哪还有商队敢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整个镇子,就靠着点野菜和以前存下的一点陈粮吊着命呢,城堡里怕是连老鼠都饿跑咯。”
老巴顿显然听到了妓女们的议论,猛地抬起头,蜡黄的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反驳,但目光扫过林逸和雷纳德时,却突然愣住了。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林逸的脖颈处,没错,他绝对没有看错,这就是家族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传家宝。
老巴顿失声叫了出来,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立在原地,连身上的脏水都忘了擦。
这是属于这片土地真正主人的传承信物,老巴顿脸上的狼狈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
他踉跄着,完全不顾地上的泥泞和自身的狼狈,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林逸面前几米处,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泥水溅起,沾污了他本就肮脏不堪的裤腿。
“大…大人!尊贵的大人!老仆巴顿,血爪堡的管家,恭迎您的到来!请恕老仆有眼无珠,未能远迎!”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额头重重地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请…请大人随老仆入堡!城堡…城堡一直在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归来!”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混合着泪水、脏水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这戏剧性的转变让旁边的两个妓女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们看看跪在泥水里卑微如尘埃的老管家,又看看林逸——这个年轻人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雷纳德眉头紧锁,警惕地握住了剑柄。
这老家伙前后反差太大,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
他凑近林逸,压低声音:“大人,小心有诈。这老东西看起来…不太对劲。还有这地方,邪门的很。”
他环顾着死气沉沉的城镇和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蛰伏的阴森城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佣金他现在只担心能不能活着离开。
林逸的目光从远处那座压迫感十足的“血爪堡”移开,落在地上泥泞不堪的老巴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