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的南天门,此刻已成修罗场。
那巍峨万丈的白玉门楼早已倾颓大半,断裂的立柱上缠绕着猩红魔藤,藤蔓间悬挂着天将残缺的甲胄。
托塔天王李靖的青云剑插在门楣正中,剑穗上还挂着半截魔族先锋的利爪——这位镇守南天门万载的元帅,最终与敌同归于尽时,仍保持着持剑冲锋的姿态。
上洞八仙也未能幸免,个个身负重伤,最终逃离了战场!
天河倒悬。
原本环绕天门的三千弱水决堤奔涌,将九重天阶染成诡谲的靛蓝色。
水中沉浮着金甲与黑铠的残骸,南天门三十六将的鎏金战靴与魔族万夫长的玄铁角盔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回响。
偶尔有未熄的雷火掠过水面,便映照出层层叠叠的尸山——最底层的天兵仍保持着结阵的姿势,上层的魔卒獠牙还嵌在敌人咽喉里。
魔气与煞气在门廊下凝结成实质的暗红色结晶。
这些晶体生长在阵亡者的七窍之中,将最后的表情永恒定格:有怒目圆睁的伏魔元帅,有嘴角含笑的瑶池女仙,更多是面容扭曲的普通天兵。
他们的金血与魔族的蓝血在晶簇中泾渭分明,形成诡异的同心圆纹路。
正门处的景象最为惨烈。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断成三截,呈品字形钉在地面,每截断刃都串着七八个魔族统领的头颅。
兵器周围散落着天眼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死亡瞬间——这位清源妙道真君在力竭前,硬生生用本命天眼记录了整场战役。
门楼飞檐上,九天玄女的素纱披帛缠绕着魔尊的玄铁锁链。
她半边身子化作白骨,另半边却仍保持着掐诀施法的姿态。
脚下踩着本命天机镜的碎片,镜中还在循环播放她最后施展的\"周天星斗逆行大阵\"——正是这道同归于尽的禁术,才让魔族大军停滞了整整三个时辰。
最触目惊心的是中央御道。
这条原本铺满七彩祥云的朝圣之路,此刻已成血肉磨盘。每一块地砖都浸泡在三寸深的血泊中,金蓝两色血液相互撕咬吞噬,蒸腾起带着硫磺味的血雾。
门柱上的盘龙浮雕活了。
这些被玉帝亲手点化的守门金龙,如今鳞片间爬满魔纹。
它们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龙睛一半淌金泪一半流蓝血,龙爪下还按着几个同归于尽的魔族飞龙骑士。
最壮硕的那条金龙咬断了魔族统帅的坐骑脖颈,自己的逆鳞处却插着柄幽蓝魔剑——剑柄上的骷髅装饰,赫然是阿修罗族的王室徽记。
偏殿回廊成了临时伤兵营。
残存的天庭医官们穿梭在哀嚎的伤员间,瑶池的琼浆玉液早已用尽,现在连最普通的止血仙草都成了奢望。
角落里,失去双腿的雷公强撑着为电母输送最后的神力,他雷凿上跳动的电光,正一点点缝合道侣胸前的贯穿伤。
更远处,一群浑身浴火的火部神官围成圆圈,用本命真火灼烧着试图侵入同袍尸身的魔虫。
天门外的接引广场上,魔族正在举行某种献祭仪式。
他们用天兵的头骨垒成九层祭坛,每个眼眶里都跳动着幽绿魂火。
魔祭司挥舞着用仙女发丝编织的幡旗,旗面上用金血画着扭曲的魔纹。
祭坛中央悬浮着半块南天门牌匾,原本\"协和万界\"的题字,此刻被魔气腐蚀成了\"魔临三十六天\"。
牌匾阴影里,蜷缩着个浑身金血的小仙童。
他死死抱着断裂的蟠桃枝,枝头还挂着半颗没吃完的仙桃。
童子的瞳孔已开始泛蓝,却仍用最后清明呢喃着《黄庭经》。每当魔气侵蚀到心口,怀中桃枝就会泛起微光——那是王母娘娘临行前,留给守门童子的最后庇护。
九重天阶的云海不再洁白。
翻滚的云絮染着金蓝交织的污血,像一块巨大的腐坏锦缎。
偶尔有未散的仙家法宝掠过云层,便会激起一阵血雨。某片残破的祥云上,还躺着半截素色衣袖——袖口的瑶池金线显示,这属于某位来不及逃走的蟠桃仙子。
南天门的牌楼顶端,那枚监察三界的昊天镜残片仍在运转。
镜面裂纹间,反复播放着魔族第一次冲锋的画面:百万魔兵如黑潮拍岸,四大天门同时亮起的周天星斗大阵,以及...站在最前排那个引爆本命金丹的巨灵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