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军?” 旁边的副将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张美猛地回过神,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撤……通知其他几路……立刻停止挖掘。”
他最后的命令,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绝望。他知道,这一仗,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败得惨不忍睹!
而光州城,依旧如同一个狰狞的钢铁刺猬,让他无从下口,只剩下满心的恐惧和那挥之不去的、铁水凝固后的死亡恶臭。
连续三日,血火不熄!
光州城,在柴荣不惜代价的狂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承受着昼夜不停的冲击。
白日,是震天的战鼓、如蝗的箭雨、蚁附的攻城梯、惨烈的城头争夺战!
周军如同疯魔,一波倒下,一波又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
城头,永定军将士在李从嘉的激励下,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和血性,滚木礌石如雨下,沸油金汁泼洒,长枪如林攒刺,一次次将攀上城头的周军赶下去!
城墙被鲜血反复浸染,呈现出一种暗沉发黑的恐怖色泽。
黑夜,是火把的海洋、是短兵相接的嘶吼、是冷箭的夺命尖啸!
韩令坤、张美等周将轮番上阵,驱使着疲惫不堪的士兵发起一波波夜袭,试图耗尽守军的精力。
城头,李从嘉与守军和衣而眠,枕戈待旦,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投入战斗。
城下,司马兄弟和胡氏族人率领的百姓,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在夜色掩护下,用简陋的工具和血肉之躯,不断加固着白天被破坏的城防,修补着累累伤痕。
李从嘉将玉壁之战的守城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让每一处试图突破的地穴,都变成了埋葬周军精锐的死亡陷阱!
地道口外凝固的暗红色铁块越来越多,如同一个个丑陋的伤疤,也如同一座座无言的墓碑,昭示着柴荣“穴地”战术的彻底失败!
三天三夜!
光州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城上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漂杵!
连天烽火终于暂歇,如同巨兽喘息。光州城头,李从嘉拄着满是缺口的长刀,如同浴血修罗,俯瞰着城下。
李从嘉那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簇跳动的火焰。
他死死攥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日!整整三日,我们顶住了!柴荣的骨头,也被我光州儿郎啃下了一块!战机……战机就在眼前!就在这两日!”
他拖着疲惫不堪、仿佛灌了铅的身躯,一步步走下沾满血肉碎末的城墙石阶。
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无数道被甲胄掩盖的伤口,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三日炼狱般的血战。
但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不屈的战旗。
府衙内,短暂的喘息。
当李从嘉踏入临时作为指挥所的府衙时,早已等候在此的沙万金、潘佑等人,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主公,那位平日里温润如玉、智计无双的六皇子,此刻竟如同从血池地狱中爬出!
一身玄甲早已看不出本色,遍布狰狞的刀痕、箭孔和钝器砸出的凹坑,暗红的血痂与新鲜的伤口交错,干涸的血迹在冰冷的甲片上凝结成块。
头盔下的脸庞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疲惫的底色下,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如同熔岩般的战意!
“主公!”
潘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心疼。
他跟随李从嘉从金陵小吏一路走到如今,深知其性情坚韧,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惨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