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呢喃,脸上满是决绝与痛苦。
廊下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在为她的命运哀鸣。
染苍倚着冰柱喘息,看着自己垂落的发丝正从发梢开始寸寸成灰——她以神明之躯逆天改命的代价,正在无情地侵蚀最后的神魂 。
寅时的天光尚未破晓,北极渊被浓稠夜色裹挟,唯有簌簌落雪的微光,染苍一袭玄衣立在檐下,手持玉盏,静静接雪。
一片冰晶悠悠落在她掌心,非但没有融化,竟缓缓凝成了半透明的梅花模样。
染苍的手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
这梅花,与兄长最爱的茶盏纹样竟分毫不差。
她抬眸,望向廊下闭目听风的绥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梅花轻轻按回雪水之中。
砂铫下的火苗舔舐着壶身,不多时,水开始沸腾,那朵凝结的梅花在翻滚的雪水中瞬间碎成浮沫,恰似她心中转瞬即逝的温情。
“兄长,茶好了。”
染苍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得很远。
绥肆闻声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盏上,微微颔首。
晨雾如轻纱般漫过冰桥,给整个北极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绥肆负手而立,忽然说道:
“染苍,我突然想吃桂花糖藕了。”
染苍闻言,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株从不开花的幻象金桂上,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好,兄长且等我。”
她轻声应道,转身朝诞生池走去。
诞生池上结着厚厚的冰层,寒意扑面而来。染苍深吸一口气,抬手运起法力,只听“咔嚓”一声,冰层裂开一道缝隙。
她俯身,双手伸进冰水中,刺骨的寒冷瞬间传遍全身,她咬着牙,忍着剧痛,挖出自己最后一根完好的肋骨。
在将肋骨雕成莲藕形状的过程中,碎冰碴顺着指缝钻进血脉,钻心的疼痛让她额头布满冷汗,她却一声不吭,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
“兄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当染苍端着做好的桂花糖藕回到绥肆面前时,绥肆接过,轻轻咬开糖衣,却忽然皱了皱眉:
“火候过了。”
染苍的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指尖还在滴落冰髓,她低声说道:
“兄长,是我没做好,我这用霜魄凝成的真火,终究比不上您当年引来的红莲业火。”
绥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糖藕。
暮色如血,染红了整个冰原。
绥肆坐在回廊下抚琴,琴声悠扬,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寂寥。
染苍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目光落在那些被篡改过的琴弦上。
这本该是北海鲛丝所制,如今却是她用三千青丝炼化而成的冰弦。
每一次绥肆拨动琴弦,染苍的发梢便泛起一层霜色,可她只是微笑着,说道:
“兄长琴艺越发精湛了,只是这北极渊寒冷,莫要着了凉。”
说着,她将一张白虎皮轻轻搭在绥肆膝头。
子夜,万籁俱寂,染苍独自在冰室里修补裂缝。
冰室里寒气逼人,她的手冻得通红,却依旧一丝不苟地修复着。
突然,门外传来绥肆的脚步声,她神色慌张,慌忙将溃烂的右臂藏进广袖之中。
隔着冰门,传来绥肆温润的嗓音:
“染苍,东南角的梅树,好像开过花了。”
染苍的呼吸瞬间一滞,她今早确实折了支冰梅插在廊下。
可此刻从门缝中,她瞥见绥肆指尖沾着真实的花汁,那抹鲜艳的胭脂红,分明是她昨日滴在诞生池的血。
她心中一惊,思忖道:
“兄长他,莫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