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的气息被海风揉碎，混入咸涩的潮声。篝火在夜砂上投下跃动的影子，白夜手中的铁签随意拨弄着火堆，火星溅落在晶簇表面，折射出细碎的蓝光。莉瑟薇娅的珍珠鞋跟陷在沙粒中，像是被钉在原地的蝴蝶，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反复摩挲着脚踝上未愈的灼痕。
“所以——”白夜头也不抬，将一串烤得焦香的麒麟肉递给脚边流口水的辉界龙，“将军派你来当保姆？”
莉瑟薇娅的指尖无意识绞紧了自己的裙角。青年猎人的嗓音裹着篝火的暖意，却让她脊背发凉——那分明是熔岩淌过冰面的声响，慵懒下藏着锋刃。
“是支援。”她纠正，翡翠色的眸子映着火光的金边，“将军认为您需要……”
“需要什么？”白夜突然抬头，熔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亮了一瞬，“需要有人在我战斗时弹小夜曲？还是需要有人给古龙们唱摇篮曲？”
熊徒弟在一旁发出“库嘛”的闷笑，沙奈朵轻轻瞪了它一眼。莉瑟薇娅的耳尖泛起薄红，她第一次发现这位传闻中的猎人比想象中更擅长用笑容当匕首。
“我会治愈。”她挺直脊背，蓝月石项链在锁骨间轻晃，“任何伤口，只要还有一口气……”
“噗嗤——”
白夜的笑声打断了她。他随手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疤痕。灭尽龙的超再生让血肉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仿佛那道差点夺命的伤口从未存在过。
“抱歉，我没有嘲笑的意思，但我现在最不缺的可能就是治疗了。”他屈指弹了弹疤痕，金属般的回响惊飞了几只夜光虫，“你的治愈术，比得上这个？”
莉瑟薇娅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将军让她来的目的就是来治疗眼前的这位猎人的啊，自己曾几何时会被别人嫌弃至此啊！屈辱感烫得她眼眶发酸。篝火在沉默中噼啪作响，远处海浪的呜咽像是某种嘲弄。
“至少……”她垂眸盯着沙地上扭曲的晶簇倒影，“我能让您不必每次都靠撕碎自己来战斗。”
白夜拨弄篝火的手顿了顿。火星腾起的刹那，莉瑟薇娅瞥见他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那是熔岩冷却前的最后一丝柔软。
“锻造？”他突然换了话题，铁签挑起一块焦黑的龙鳞在火中翻转，“会吗？”
“不会。”
“狩猎战术规划？”
“不会。”
“烹饪？虽然熊徒弟会做饭，但他也有很重的训练任务要完成。”
“不……”
“哈！”白夜猛地站起身，铁签上的龙鳞坠入火堆，炸开一团青烟，“那你还会什么？给伤口绣花？还是给尸体化妆？”
莉瑟薇娅后退半步，珍珠腰链撞出凌乱的颤音。沙奈朵的叹息混在风里，神子默默将烤糊的肉串藏到背后。青年猎人逆光而立，熔山龙的龙魂残影在火光中一闪而逝，仿佛有头被惊扰的古龙正在他皮肤下苏醒。
“我……”她突然抓住胸口的蓝月石，能量在经络中沸腾如熔化的星核，“我能看见龙魂。”
篝火骤然暗了一瞬。白夜瞳孔深处的赤金纹路突然凝固，像是被人掀开了藏宝图的盗贼。远处礁石上的晶簇发出蜂鸣，三种颜色的光晕在他脚边流转——赤红、漆黑、灰白，恰如那夜战场上空的三色龙魂。
“哦？”他慢悠悠坐回礁石，酒瓶在指尖转出危险的弧光，“说说看，歌姬殿下，你看见了什么？”
莉瑟薇娅的呼吸窒住了。当“歌姬殿下”四个字裹着酒气擦过耳畔时，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猎人狩猎前的试探——就像金狮子玩弄掌心的雷球，优雅而暴戾。
“熔山龙的怒，灭尽龙的狂，还有……”她顿了顿，灰白龙魂啃噬心脏的幻痛突然席卷而来，“尸套龙的腐毒。”
铁签“咔嚓”折断在白夜掌心。篝火猛地窜高三尺，将两人的影子撕扯成搏斗的巨兽。沙奈朵的屏障无声展开，裹住差点被掀飞的烤肉架。熊徒弟的斗气在皮毛下流转，随时准备按住主人暴走的拳头。
白夜神色变化了两下后，他细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这位歌姬能看到龙魂的存在，让他很是惊诧。
这可是他在机缘巧合下才提炼获得的，放在整个世界那都绝对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偏偏这位歌姬却可以看到些端倪，这一点倒是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龙魂也不是什么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就是了。
“有趣。”白夜松开手，铁签碎屑如黑雪飘落，“所以将军是让你来当人形X光机？”
莉瑟薇娅突然笑了。这是她踏入海滩后的第一个笑容，像是冰川裂开缝隙，露出底下流淌的星尘。
“不。”她解开鲁特琴的背带，翡翠裙摆扫过晶簇丛，“我也许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对付的强敌。例如那些强大的古龙。”
白夜灌酒的动作僵住了。酒液顺着下颌淌入衣领，在熔岩激发的瞬间蒸发成雾。半个月前，他在瘴气之谷最底层看到的景象突然在眼前闪回——那只煌黑龙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就在瘴气之谷谷底最深处的地脉中徘徊。
“你知道我在找古龙们？”
“我想整个星辰据点可能没有谁会不知道一位名叫白夜的猎人，正在寻找一只禁忌古龙吧？”
篝火忽然温柔下来。白夜摩挲着酒瓶的裂口，月光在疤痕上织出银网。当海风第九次卷走余烬时，他忽然将将那刚刚烤好的烤串抛向莉瑟薇娅。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吗？这件事跟你没有太多的关系吧？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将军手中？”
只是去寻找古龙就已经足够危险了，眼前的这位羸弱的歌姬很可能在余波中就会直接丧生。
“把柄？当然没有那种东西了！我只是觉得这可能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也许我天生能感应到古龙气息的能力就是为了这一天而来生的吧？”
关于感应古龙的这个能力，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但今天她有一种是时候该说了的直觉。
这种直觉她还是第一次产生。
白夜懒得去纠结这位歌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也懒得去想将军派这位歌姬来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