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落,小院外,河水突然静止。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水面上的波纹凝固在半空,一片飘落的树叶悬停在距离水面寸许的位置。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连风声都消失了。
易年一愣。
站在院门口的荒天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让易年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荒天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又像是看到了最荒谬的闹剧。
有些癫狂!
觅影的神色瞬间沉下,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一个闪身挡在易年面前,飞剑落在手中。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退后!
"
然后,那人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嗡——
"
空气微微震颤,觅影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消散。
甚至来不及挣扎,只留下一双瞪大的眼睛,最后看了易年一眼,便彻底消失不见。
"觅影!
"
易年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荡荡的风。
虽然记忆残缺不全,但觅影这个名字却像烙铁般烫在心头。
猛地转头,眼中第一次燃起怒火:
"你把她…
"
"别担心…
"
笑声停止,荒天打断了易年。
声音出奇地温和,
"只是送她出去了,哦,还有你北落山的两个朋友…
"
北落山?
这个地名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某道闸门。
花辞树和潇沐雨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易年的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什么。
荒天却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
"仓嘉和花想容也没事,他们只是在…选择自已的路…
"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易年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理智告诉他,自已不是他的对手。
"来吧…
"
荒天转身走向河边,仿佛笃定易年会跟上,
"我们聊聊…
"
易年沉默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河岸边的青草柔软如毯,荒天随意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易年犹豫了一下,保持着安全距离坐下。
静止的河面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两张相似的。
一张平静如深潭,一张警惕如困兽。
"你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
荒天问道。
易年摇头。
"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静止的河面上空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缩,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穿过田野。
远处隐约可见青山的轮廓,像蹲伏的巨兽。
一对年轻夫妇相互搀扶着走在路上。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皮肤黝黑,手掌宽厚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农人。
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易年八分相似。
女子挺着硕大的肚子,显然即将临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可每当丈夫担忧地看向她时,总会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轻轻摇头表示自已还能坚持。
"再走三里......就应该到了…
"
男子声音沙哑,小心地扶着妻子的腰。
女子点点头,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肚子弯下腰。
"怎么了?
"
男子有些惊慌失措,
"是不是......
"
"没事…
"
女子咬着嘴唇,
"孩子踢了我一下。
"
她说着,伸手抚上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柔情。
男子也把手覆上去,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像是怕伤到什么珍宝。
一阵风吹过,掀起女子散乱的发丝。
男子连忙脱下破烂的外衫裹住她,自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你不冷吗?
"
女子心疼地问。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壮得像头牛!
"
……
河面上的画面轻轻晃动。
河畔的易年,也在轻轻晃动。
不知为何,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汇聚,最后
"啪嗒
"一声砸在手背上。
易年茫然地摸了摸脸,指尖沾满泪水。
画面中的夫妇明明素未谋面,可自已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
"
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你的开始…
"
荒天轻声说着。
夜风突然恢复了流动,静止的树叶终于飘落水面,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画面中的夫妇继续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青山外的夜色中。
河岸边,易年的眼泪仍在无声地流淌。
他知道,那是他的父母。
一定是。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指尖不自觉地向前探去,却在触碰到水面幻象的瞬间穿了过去,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画面中的父母身影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晰。
易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从来不过生辰。
一次都没有。
因为自已的生辰,很可能是父母的祭日。
"还想看吗?
"
荒天问着,嘴角起了一丝温和笑意。
易年听着,下意识的点点头。
荒天瞧见,手一挥,画面出现。
朦胧间,好像看见了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