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下眼睛，口中喃喃：“奶奶的！这么大的珍珠，比老子的头还大！”
襄铃转着圈打量整个房间，拍手笑道：“好多星星，襄铃喜欢！”
方兰生也是喟叹不已：“富丽堂皇，穷凶极奢，妖怪们真会享受……”
而尹千觞则摸着下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多宝贝，要是用来换酒，那能换多少酒……”
我满怀歉意地看了默默等在一旁的历真一眼，用力咳嗽一声。直到他们都回过神来看我，我才说道：“好了，找到延枚要紧，咱们走吧！”
循着梯子下楼，既出历真的居所，景象更为壮观。相比周围的建筑而言，在凡间已经抵得上一座宫室的历真的居所还算朴素，周围就如同人界的城市般，各式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有妖异的各色贝壳、海螺、珊瑚，也有近似人间建筑的亭台楼阁，红墙绿瓦，白玉铺地，金顶银桥，绿植和鲜花沿墙肆意招摇，明珠和琉璃灯连成一条条明亮的丝线，悬吊在建筑与建筑间，将整个海市连接成绚烂的霓虹。博卖行大市将近，街市上各种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保持原形的、半化形的、还有完全与常人无异的妖怪们摩肩接踵，或围着一处摊子，或随意游逛。不远处一个像是客栈的地方忽然鱼贯而出一群身着黄衣的少年少女，一个个都背着古琴。
“妙法？”屠苏突然出声。他见我们看过来，解释道：“是太华山的修仙分支之一，以琴艺入道修心练气，善符箓禁咒、八卦五行。”
妙法弟子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手持拂尘走到队伍当先，似乎是他们的主事者。那主事者一露头，就被远处一个做买卖的老虎妖怪认出，他摊子也不顾了，惊喜地挤过人群和他们打招呼，那些少年少女还向妖怪拱手行礼。周围经过的妖见此状不侧目、不附耳喁喁私语，仍旧或紧或慢地奔向自己的目的所在。
红玉远远望着同妖怪寒暄的妙法弟子， 叹道：“这位花小公子，当真是了不得。”
“邪剑一役使得人族与妖族皆是元气大伤，也因之令我等妖族得以警醒，细思将来之事，”历真笑道，“我等与人族一样会体怜弱小，会喜爱敬佩善心侠义者，会厌恶作奸犯科之徒，疾痛惨怛之时哭的天地更是同一处天地。于天地和神魔而言，人与妖都不过是蝼蚁，只要双方稍微体谅让步一二，便能发现更多相同的地方。既有这些打底，和平相处又有何难？几位，请走这边。”语毕，他一抖拂尘，当先开路走向与客栈相反的方向。
入了人群，更是能体会到海市的热闹，众人交谈除非用喊的，否则根本听不清。为防走散，红玉安排个儿大的尹千觞和向天笑断后，我在倒数第二排，她自己在队伍当中注意着晴雪他们三个。屠苏落后几步和我并肩而行，替我遮挡周围。
“历道长！延枚到底在哪？”向天笑的声音炸在了我背后，差点把我喊聋。周围也有妖怪被他这一声吓到的，纷纷侧目。
历真依旧埋头向前，但声音传了过来，还算清晰：“去博卖行。若有嫌犯，他们被擒后向来是关押于博卖行地下监室内。”
向天笑又要开口，尹千觞赶忙拦住他：“您不用喊，历道长是妖怪，他听得清。”而历真也马上叮嘱道：“每逢博卖行大市开市，公西先生定然要回博卖行主持，因此到达博卖行入口处时，贫道先行进入打探，还请几位于入口外稍候，万不可喧哗引人注目。若是惊动了公西先生使他亲自过问，即便令弟是清白的，只怕仍会在妖族中留下恶名。”
方兰生挠了挠脑袋：“留下‘恶名’？为什么就算延枚是清白的他也会名声臭掉？”
我刚要说话，晴雪却先我一步开了口：“为了顺利吧。”没想到晴雪会解释这种事情，我有些惊讶，便顺着问了一句：“顺利？”
“是啊，”晴雪点头，“在我的家乡，如果要开大庆典或者大祭典的时候，有一伙儿人捣乱，祭司们会不管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先一起在大家面前惩罚了再说。”原来她在自己家乡遇见过这种事啊，我说呢。
“啊？这样……这样不会冤枉了好人吗？”襄铃问道。
“因为比起他们的清白，庆典才更重要啊，”晴雪说道，“做坏事的人是不会主动承认的，往往需要经过调查才能知道真相，可是这就太浪费时间了。他们几个人的清白只和他们自己有关系，庆典却是要开给所有人，有时候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肯定要先照顾庆典。”
“况且，”红玉接道，“此种事情没有传扬开便罢了，若是传扬出去，总有心怀叵测之徒跟风。此时如不当即加以严惩，便相当于告知他们不会受罚，越发鼓励他们作恶。正因如此，历道长才不让我们宣扬。”红玉向历真的背影示意，历真笑道：“二位姑娘所言甚是。”
“哦，原来是这样，这里面门道真多……”方兰生道。
绕过一座高台，便望见不远处有一传送阵被一队蛤蟆兵守着。历真停了步，用拂尘遥遥指着那传送阵说：“诸位在这附近等候贫道即可，若有消息，贫道立即通知诸位。”
“有劳道长。”屠苏一拱手。
于是历真穿过人群，向蛤蟆兵队长出示过一方印鉴，走入传送阵中。历真走后，尹千觞挤眉弄眼地凑到屠苏身边提议：“那什么，咱们这一大群人站在这里不动太扎眼了！要我说，恩公呐，咱们分散开来，等历道长出来以后再聚到一起。”
闻言红玉掐着腰笑话他：“什么‘太过扎眼’，明明是你这酒鬼被酒香勾起了馋虫！不过，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此处海市守卫一览无余，若是待得久了它们过来盘问，我们也不好解释。如尹公子所言，咱们就在周围这些个摊子店铺里逛着等，省得惹来麻烦。”屠苏扫视一遍周围，默认了红玉和尹千觞的提议。
红玉又柔声劝向天笑道：“向老板莫要太过忧心。花小公子目达耳通，素有公正之名，有历道长从中斡旋，想来很快就能还令弟清白。”
向天笑轻点烟杆道：“姑娘不用劝，这点功夫老子等得了，只要有了着落还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就好。”红玉笑着点点头。
于是屠苏道：“分散开，每隔半个时辰回来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