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词不动,他作势要拉他。季词赶忙掏出一包纸巾,铺了两张,隔着一个手臂的安全距离。这才坐下来。
他一坐下,周杨就挤过来,手臂上的汗水黏着在季词的胳膊上。
季词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刺的汗毛,像一排小针,皮肤瞬间火辣辣的。“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的位置,我自己选。”周杨一伸手就把那张洁白的轻飘飘的纸捏起来,搓成了一个球,“别人说的都不上算。”他宣布道。
日头渐渐升高,手里绿色的塑料袋开始
冒汗,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季词沿着中线慢慢拆开,一条晶莹闪耀的绿舌头弹跳出来。
周杨嘿嘿笑出声,凑过来瞎评论:“季老师喜欢这个?是喜欢绿还是舌头啊。”
男人就没有喜欢绿的,季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周杨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赞同地说:“肯定是喜欢舌头了。”说着还示范性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
季词恨不得把雪糕直接糊他脸上。男人凑到一起当然会说点下流话,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说到自己身上。经过昨天的事,他明白周杨就是一个越说越来劲的赖皮,干脆不搭理他。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在太阳底下坐着,像一对自愿受罚的罪犯。
绿舌头在烈日的烘烤下耷拉着,顺着塑料袋不断往下滴。一队蚂蚁闻声而动,秩序井然地爬过来。周杨的运动鞋也慢慢靠近,他正打算截断这条“丝绸之路”时,季词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你安分点。”
周杨老实地收回了脚,轻轻蹭了一下。
季词像被烫到了,右手飞快缩回来,转头去看围墙边的小叶榕。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波一波的荡漾,像潮水般无止境地涌动着。
绿舌头只剩一根黄木片了。
季词又抽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周杨的目光也跟着那张纸巾把他的指纹都看了个干干净净。
“看够了没。”原来吃冰棍真的有用,季词纷乱的思绪开始停止飞舞,他抽出一个线头整理起来。
周杨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神情十分微妙。
季词也定定地回看,他知道周杨想做什么,因为那也是自己想要办到的,所以他无师自通地知道了此时该如何伪装。
周杨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疑惑,然后他移开了视线。
到这里,季词确信自己胜利了。虽然想象中的喜悦并没有出现,但一颗心终于平稳了。
“周杨,你做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如果觉得那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在二中挂名混日子呢。”季词尽量不疾不徐地说,小心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周杨闷着脑袋不说话,这也在意料之中。季词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因为不敢让你爷爷知道吧。其实你是清楚的,宽门后面平坦的短路和窄门后面坎坷的长路,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周杨弹了弹手指,嘴角的箭头渐渐指向斜下方,显然心情不佳。
一阵长风吹起,季词额前的碎发往不同的方向逃,乱糟糟的。季词手忙脚乱,要抓住垃圾,要压住头发,还要听清楚风中的声音——好像在说:“你是管不着,你凭什么?”
他想再听一遍,但说话的人已经乘着猎猎长风与他擦肩而过,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季词看到疾风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扫过他的头顶,坚硬的黑发仍然纹丝不动。
就好似他不会回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