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野火,在庐州城内外绝望的流民中疯狂蔓延。
“听说了吗?光州郑王殿下,一个人扛着八万周狗!快顶不住了!”
“不是殿下,那是上将军,他发话了!是爷们儿的,抄家伙去光州!跟周狗拼了!”
“官府发家伙了!木棍铁锹都有!说是防匪?呸!老子要去光州杀匪!”
“走!与其在这里饿死,不如去光州拼个痛快!死了也拉个周狗垫背!”
“对!走!去找郑王殿下!他给过我们活命粮!该我们报恩了!”
无数双麻木的眼睛重新燃起火焰,无数双枯槁的手握紧了分发的简陋“武器”。
一支支由流民、甚至农夫组成的队伍,如同涓涓细流,在夜色和混乱的掩护下,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北方那血火冲天的光州方向,艰难跋涉而去。
他们没有统一的号令,没有精良的装备,只有胸膛里燃烧的仇恨、对家园的守护、以及对那位孤胆皇子的一丝微薄希望。
江淮暗流,血涌光州!
鄂州冷眼旁观,寿州以死相酬,庐州驱民为刃!
三大节度使,用各自的方式,回应了光州城头那泣血的呼唤。
刘崇谅率领的两千刘家死士,如同投向熔炉的顽铁;庐州流民汇成的杂乱洪流,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
而此刻的光州城外,柴荣的龙纛已高高飘扬,战鼓声震天动地,新一轮更加血腥残酷的攻城战,即将拉开序幕。
淮水呜咽,北风卷起肃杀的寒意。
淮河北岸,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如同巨兽的脊背,雄踞于光州城北的旷野之上。
高台之上,一面巨大的明黄龙纛猎猎作响,刺破铅灰色的苍穹,宣告着这片战场真正主宰的到来。
柴荣!
大周天子。
身披玄黑大氅,内衬耀目金甲,巍然端坐于高台中央。
他面容刚毅如斧凿,目光如电,扫视着前方那座在烽烟中屹立不倒的光州孤城,眼神中带着审视猎物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冰冷的金盔在冬日微光下反射着寒芒,将他衬托得如同云端降下的战神,威严赫赫,气压山河!
高台之下,张永德、赵匡胤、张美、韩令坤等一干周军悍将,身披重甲,按剑肃立。
他们身后,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周军精锐!
玄甲如林,长矛如棘,旌旗蔽日!
数万大军肃然无声,唯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叶摩擦的铿锵汇成一片低沉而压抑的死亡雷音。
冲天的杀气凝成实质,让空气都为之冻结,宛如天兵压境,要将这小小的光州城彻底碾为齑粉!
柴荣缓缓抬起手,那戴着铁护腕的手指,如同裁决生死的判官笔,稳稳指向数里外那残破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城墙。
“区区弹丸之城,五县之地!”柴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压,重重砸在每一个将领心头。
“月余!张永德,朕予你八万雄兵,竟月余未能踏平此地!损兵折将,徒耗粮秣!这光州城,莫非是铁铸铜浇?还是那李从嘉小儿,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末将……死罪!”
张永德浑身剧震,猛地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