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殿下,说起来咱们双方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实在没必要把事情弄到如今这般不留情面的田地啊!”古混扯着嗓子,朝着站在高处的朱高煦大声呼喊着,“您瞧瞧我们那数万人的部落,里面还有好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呢。要是真走到亡族灭种那一步,这可是有伤天和的呀!”
古混眼巴巴地望着朱高煦,满心期待着对方能有所回应。见朱高煦丝毫没有邀请他进入庆源镇详谈的意思,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继续站在下方,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希望能打动朱高煦。
事实上,古混心里还是暗自庆幸的。尽管朱高煦没有让他进入庆源镇,可也没有不由分说就下令让人将他射杀。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个好兆头,起码说明双方之间还有谈判周旋的空间,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至于毫无希望。想到这儿,古混强忍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继续注视着朱高煦,等待着这位殿下的下一步反应。
“没事,我可不怕伤天和,要是怕这个,当初我就不会把扶桑一族全部灭掉了。”朱高煦一脸淡然,压根不吃古混这一套,毫不留情地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
在朱高煦眼中,其他统治者或许会为了在史书上留下圣明的好名声,事事都要权衡利弊,处处小心谨慎,生怕破坏了自身的形象,因而在做决策时考虑得极为周全。然而,他却截然不同,对这些所谓的名声根本就不在意。在他的观念里,成王败寇,实力才是一切。所以,古混那番以“伤天和”为说辞的话,在他听来,不过是苍白无力的求情,根本无法引起他的丝毫共鸣,自然也就对这些话丝毫不感兴趣。
被朱高煦这么一提醒,古混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顿时一怔。这些日子,朱高煦屠杀扶桑的事在部落里传得沸沸扬扬,仿佛一阵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让整个部落人心惶惶。
然而,朱高煦那不以为耻,甚至还有些炫耀的反应,却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古混身上,让他心底拔凉拔凉的。原本古混还想着,用“伤天和”这样的道德说辞,或许能让朱高煦有所顾忌,可现在看来,人家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既然朱高煦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将屠杀扶桑之事直接说出来,这就表明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道德不道德。古混瞬间意识到,自己再拿道德标杆说事,纯粹是白费口舌,没有任何实际用处,这谈判的难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他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额头上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古混深知局势危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慌乱的心镇定下来。他抬起头,望向朱高煦,眼神中满是哀求,带着一丝颤抖开口说道:“我们女真部落心里清楚,这次冒犯三皇子,确实是我们大错特错。为了能平息您的怒火,只要您能撤兵,我们愿意付出任何赔偿。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他微微顿了顿,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接着说道,“甚至往后,我们女真部落可以像高丽王朝一样,成为大明帝国忠诚的附属国。每年,我们会向大明进贡上百匹膘肥体壮的良马,这些马皆是经过精心挑选,绝对能满足您的需求……”
古混实在害怕朱高煦再次打断他,或者直接拒绝,于是不等朱高煦有所反应,便一股脑地将阿哈交给他谈判时所能给出的价格最上限全部说了出来。他心里明白,此刻自己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每一句话都关乎着女真部落的生死存亡,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丰厚的条件,能打动朱高煦,为部落争取一线生机。说罢,他紧张地盯着朱高煦,大气都不敢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一颗心仿佛悬在了嗓子眼。
原本,阿哈给古混的指示是先慢慢谈判周旋,看看能不能尽量少付出一些代价,以最小的损失来解决这场危机。可古混刚刚听到朱高煦毫不忌讳地提及灭族之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那一刻,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脑袋里像是被一团乱麻塞满,晕晕乎乎的,完全没了主意。
在这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古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朱高煦这个犹如煞星般的人物打发走,生怕稍有迟疑,朱高煦就会下令对女真部落动手。毕竟,别人说灭族之类的话,或许只是吓唬人的狠话,但从朱高煦口中说出来,那可就截然不同了。毕竟,人家可是有过屠杀扶桑全族的前科,想到这血淋淋的事实,古混如何能不害怕?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恐惧与慌乱,根本无暇去考虑阿哈交代的谈判策略,只想用最丰厚的条件,尽快让朱高煦退兵,保住女真部落。
藏在身后的阿哈,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眼神中满是恨意,死死地盯着古混的背影。他在心里怒骂着:“这个蠢货!”古混竟然一开口,就把所有的底牌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阿哈心里清楚,以朱高煦的性子,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继续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这可把部落置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然而,阿哈心里虽气,却也明白这实属无奈之举。整个女真部落中,精通汉话的人少之又少,而古混相对来说,已经算是口齿最为伶俐、最能言善辩的那一个了。在这紧急关头,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来与朱高煦谈判。阿哈只能暗暗祈祷,希望朱高煦开出的条件,部落还能够承受,否则,等待女真部落的,恐怕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内心充满了焦虑与无奈,目光始终没有从朱高煦和古混身上移开。
阿哈满心忧虑,可他的这份担忧显然是多余了。朱高煦神色淡然,根本无意与他们讨价还价,只是冷冷开口:“不必了。你们想必也看到了,我们新城富得流油。若不是如此,你们也不会耗费大把钱财来围杀我们。就你们手里那点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三瓜两枣,我压根瞧不上。”
朱高煦的声音犹如洪钟,响彻四周,躲在庆源镇下方山林里的女真部落众人,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传进阿哈耳中,他顿时感觉手脚冰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包裹。他呆呆地望着上方朱高煦那高高在上的身影,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本就渺茫的求和希望,此刻似乎随着朱高煦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破灭了。阿哈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阿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与恐惧,全然顾不得其他了。只见他双眼因为极度的愤怒与不甘而通红,猛地站起身来,直直地朝着朱高煦的方向,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三皇子,何必做得如此绝情!这本就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误会,何至于要弄到不死不休的田地?三皇子您既然能够对高丽王朝网开一面,那为何就不能对我们女真部落也放一条生路呢?”
阿哈满心都是疑惑与不解,在他看来,从一开始,高丽王朝才是新城士兵处心积虑想要除去的劲敌,而自己的部落不过是出于某种原因,稍稍包庇了一下高丽王朝而已,怎么就引得朱高煦如此决绝,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此刻的他,情绪几近崩溃,只盼着能从朱高煦那里得到一个哪怕还有一丝希望的回应,可内心深处又隐隐知道,这希望恐怕是极其渺茫了。
然而,朱高煦对阿哈的质问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慵懒地动了动嘴唇,冷冷说道:“多说有什么用?我就是看你们女真部落不顺眼,你们又能拿我怎样?别再痴心妄想求和之类的事了,就算你们求上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答应。你们现在啊,就安心等着死期来临吧。”
说到这儿,朱高煦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戏谑笑意,接着打趣道:“当然喽!要是你们能痛痛快快地直接自裁,那可就再好不过了。这样既能省了我动手的时间,你们也能少受点皮肉之苦,何乐而不为呢?”那语气中满是轻蔑与不屑,仿佛女真部落的生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玩笑。
阿哈怒不可遏,猛地抬起拳头,恶狠狠地朝着旁边的大树砸去。“砰”的一声闷响,他的指关节擦破了皮,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可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那模样像是要活生生把朱高煦给吞了。
在四周其他地方躲着的女真族人,看到首领这般愤怒,也都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然而,在这怒火之下,更多的却是对新城士兵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他们。
在女真部落众人的眼中,朱高煦就如同无法战胜的魔神,高高在上,掌控着他们的生死。如今,他们明知道朱高煦铁了心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可却毫无办法。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恐惧和绝望在心中蔓延,等待着那注定悲惨的结局。
阿哈目光扫过四周,将族人们脸上各异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心里明白,族人们此刻的心气已然消散殆尽。原本在这场争斗中就处于下风的他们,经朱高煦这么一番打击,士气更是一落千丈,战力也跟着直线下降。
阿哈深知,再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整个部落就彻底完了。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挺直身躯,阿哈仰头望向朱高煦,紧紧攥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
“好好好,既然三皇子如此不通情理,丝毫不肯留余地,那咱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可谈的了!但你最好清楚,我们女真部落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若想将我们一口吃掉,哼,可得小心别嘣掉了你自己的牙齿!”
此时此刻,阿哈清楚自己必须得放出这样的狠话。尽管他心里也明白,与朱高煦的势力相比,己方毫无胜算可言。可他是女真部落的首领,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倘若连他都表现出软弱与畏惧,那整个部落还没等与敌人正式交战,就会先自行垮掉。所以,哪怕是强装镇定,他也必须要展现出部落的不屈与强硬。
朱高煦听闻阿哈这番狠话,不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鼓起掌来,“有胆气啊!不错,那就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嘣掉我的牙齿,咱们拭目以待吧!杀!”
话音刚落,朱高煦没有丝毫迟疑,猛地朝着身旁大手用力一挥,眼神中满是决绝与狠厉。
瞬间,“砰砰砰”,一连串清脆而又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在山谷间来回激荡。
其实,以当下局势而言,朱高煦心里清楚,己方已然胜券在握。但他转念一想,只要阿哈一死,女真部落必定群龙无首,届时他们的落败只会来得更快。如此一来,新城士兵便能更加轻松地获取胜利,还能尽可能减少己方的损失。基于此,朱高煦丝毫不在意采取偷袭这种手段,毕竟在他眼中,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阴险小人!”当听到朱高煦一声令下让手下开枪的刹那,阿哈心中陡然一惊,暗道不妙,下意识地狠狠骂了一句,同时身体本能地迅速往一旁跳去。
“蹦蹦!”就在阿哈刚刚躲开的那一瞬,两颗子弹如流星般飞速射来,精准地落在了他方才站立的那块大石头上,瞬间发出两道清脆而又惊心的声响,石屑飞溅。
阿哈心有余悸,忍不住庆幸地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思忖,就差那么一秒,自己恐怕就会被击中,命丧当场了。
“首领!!”身后紧接着传来族人们惊恐的呼喊声,那声音中满是担忧与害怕。阿哈顾不上许多,赶忙大声喊道:“都不要乱动,听我指挥,迅速撤离!”
此刻的阿哈心中很清楚,新城士兵不仅手中持有枪支,还占据着高地的优势。在这种极度不利的情况下,要是傻到直接在这里与对方开战,无疑是以卵击石,只有死路一条。这口恶气,他只能暂且强行咽下。
通知完族人后,阿哈借着周围复杂的地势,小心翼翼地缓缓后退。在这紧张又慌乱的撤离过程中,阿哈不经意间用余光扫到了之前古混所站的位置。
只见古混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从他身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在地面上洇出一片暗色。很明显,他应该是被新城士兵的乱枪打死了。
见到这一幕,阿哈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锅底般漆黑。他实在没想到,朱高煦竟然如此行事狠辣、不讲规矩,说动手就毫不犹豫地动手。
要知道,古混可是女真部落派出去的来使,仅仅只是站在外面,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乱枪打死。阿哈暗自庆幸,还好当初自己多了个心眼,没有亲自前去,否则此刻横尸当场的,恐怕就是自己了。但这份庆幸之余,更多的是对朱高煦的愤怒与恐惧。
好不容易撤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阿哈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峻地扫视着一同跟来的族人。这一眼望去,他的心猛地一沉,就在刚刚那转瞬即逝的瞬间,又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消逝了。而此刻,身边跟着逃出来的寥寥几人当中,还有好几个身上挂了彩,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渗出,染红了他们的衣衫。
“先回……”阿哈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愤怒,张口准备下达指令。然而,话刚到嘴边,他不经意间用余光瞥见天边出现一个小黑点。阿哈心中“咯噔”一下,多年征战积累的经验让他瞬间意识到危险降临,瞳孔猛地收缩,不假思索地扯着嗓子着急大喊:“快闪开!”
可他的话还未完全喊出口,一颗炮弹便如流星般飞速袭来,“轰”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了阿哈的脚边。阿哈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刚想再喊些什么,一股强大的气浪裹挟着沙石扑面而来,他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接摔倒在一旁。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嗡嗡声,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耳边疯狂飞舞,他的耳朵什么都听不清了,眼前也变得一片模糊,意识逐渐开始涣散……
此时此刻,女真族人哪还有心思去关心阿哈究竟是死是活。只见天空中,无数炮弹如雨点般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落下,每一声爆炸都伴随着土石飞溅和震耳欲聋的声响。恐惧瞬间笼罩了整个族群,女真族人们人人自危,完全慌了神,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只顾着四处乱蹿,试图躲避那夺命的炮弹。
朱高燧嘿嘿笑着,随手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一旁,又满是爱惜地轻轻摸了摸还散发着温热的炮管,那模样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随后,他转过头,一脸期待地对朱高煦说道:“二哥,要不要下去看看情况呀?”
朱高煦微微耸了耸肩,神色淡定,不紧不慢地说道:“算了吧。咱们刚刚发射炮弹的时候,根本就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行踪,到底打没打中都不知道呢。要是贸然下去,万一对方没什么损伤,那你可就要吃大亏了。反正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呢。”
的确,刚刚发射炮弹的时候,朱高煦压根就不知道阿哈等人具体逃向了何方。他只是想着,反正炮弹储备充足,便依照推测的阿哈等人逃跑的大致方向,随意发射了一些炮弹。心里想着,要是能打中敌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就算打不中,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权当给对方一些威慑了。
阿哈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哈达部落这些天来他临时居住的房间之中。房间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阿哈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和胸口,只见上面缠着乱七八糟的绷带。这些绷带缠得毫无章法,错纵交错,像是小孩子随意摆弄的杰作。他试着轻轻动了一下,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阿哈无奈地盯着身上这一团糟的绷带,心中暗自吐槽。他心里明白,族人们在包扎伤口这方面确实不太熟练,可万万没想到竟糟糕到如此地步。大量的血液正从绷带的缝隙中渗出来,洇湿了一小片床铺。看着这情形,阿哈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心想自己到现在居然还能活着,还真是多亏了命硬啊,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来人!”阿哈把身上那堆杂乱无章的绷带一股脑儿地扯下,随手扔到一旁,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然而,由于伤势尚未恢复,他的声音显得格外虚弱,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散。
“首领,您醒了?”一个身形略显敦实、皮肤黝黑的女真女子,听到阿哈的声响,赶忙放下手中正忙碌的活儿,匆匆推门而入。她一进门,便瞧见满地凌乱的绷带,神色顿时慌张起来,急忙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将绷带一一捡起,嘴里还念叨着:“首领,您怎么把绷带拆除了呀?这伤口还没好呢,可不能乱动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望向阿哈的目光里,仿佛藏着无数的焦急与心疼。
阿哈一眼就认出了刚进门的女子。她是哈达部落公认的第一美人,曾是哈刺的妻子哈姆林。自从哈刺从部落首领之位退下后,哈姆林便被哈达部落众人当作礼物送给了阿哈。
虽说被称作第一美人,但女真部落长期在山林间生活,众人整日劳作,身上常常沾满污垢,始终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异味。与那些肌肤如雪、举止优雅的汉人女子相比,哈姆林着实逊色许多。在阿哈眼中,哈姆林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只是为了安抚哈达部落,维护部落间的稳定,他才将哈姆林纳入房中。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其他部落为表诚意,也纷纷送了不少女子给他。这些女子于阿哈而言,更多是维系部落关系的纽带,而非出于男女之情。
阿哈望向哈姆林,眼神带着几分疲惫,虚弱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必了,我这伤势究竟如何,自己心里有数,真用不着包扎。”
哈姆林紧握着手中的绷带,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微微咬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与无奈。虽说满心担忧阿哈的伤势,可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被送来供阿哈消遣的玩物罢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部落里,阿哈既然已经明确表示不需要包扎,她又怎敢再多说半句。只能默默地将那份担忧藏在心底,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首领醒来了?快进去看看!”
“唉,也不知道咱们女真部落到底该何去何从?”
房间外,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几声沉重的叹息。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鱼贯而入。
阿哈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进来的众人。只见正是其他几个部落的首领以及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然而此刻,他们却全然没了往日上位者的威严与精神,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眼神中满是沮丧与迷茫。
阿哈吃力地从床上坐直身子,这一动才猛地察觉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也受了伤,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在心中再次狠狠暗骂朱高煦手段卑鄙,竟在如此狠下毒手。
但此刻再愤怒也于事无补,阿哈努力稳住情绪,强装镇定地看向众人,声音因为沙哑而显得格外低沉:“我昏迷几天了?”
为首的男子身形极为高大,足有一米九,在众人中宛如鹤立鸡群。听到阿哈的询问,他面色凝重,声音透着无尽的阴沉,缓缓开口:“首领,您已经足足昏迷两天两夜了。”
阿哈听闻此言,不禁神情一怔,心中暗自诧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之久,在他的意识里,仿佛只是过去了短短几分钟而已。
紧接着,阿哈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高个男子,神情紧张得仿佛拉紧的弓弦,急切问道:“吉真,眼下外界情形到底怎样了?新城士兵已经推进到什么地方了?”
吉真与阿哈来自同一个部落,一直以来都是阿哈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当初阿哈能登上建州女真首领之位,吉真出力颇多。正是因为有吉真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辅佐,阿哈才能在昏迷期间,依然稳坐首领之位。不然,阿哈心里清楚,就像之前的哈刺一样,自己恐怕早就被赶下首领宝座了。吉真不仅在关键时刻为阿哈出谋划策,还凭借自身威望与能力,帮阿哈稳定部落局势,是阿哈在部落中最为倚重的人之一。
吉真面色如铁,神情凝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低声缓缓说道:“首领,新城士兵已经兵临城下,如今咱们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不足二十里的狭小地界了。”
“这么快?”阿哈听闻此言,不禁下意识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一声惊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吉真一脸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弥漫着难以遮掩的悲哀,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沉痛,继续说道:“我们着实没料到他们推进得如此迅速。好些距离较远的部落,甚至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落入了新城的掌控之中。”
吉真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自从阿哈昏迷之后,众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完全没了应对之策。面对新城士兵的步步紧逼,他们只能如同惊弓之鸟般不断后退,直至此刻,被新城士兵彻底包围在这弹丸之地的中心,陷入了绝境。
见阿哈沉默不语,吉真脸上满是苦涩,再次缓缓开口:“首领,您昏迷的这些日子,高丽士兵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好多人都开始大规模逃亡,一部分朝着庆源镇的方向跑去,想着像李芳远那样,向朱高煦投降求活路。还有些人一头扎进山里,碰到新城士兵就立马缴械投降,甚至还把咱们的消息透露给敌人。”
“咱们虽然斩杀了不少逃兵,可这段时间两拨人一起行动,高丽士兵对周边山地地形也熟悉起来。他们要是分散着跑,咱们根本拦不住,还是有很多人跑掉了。如今,咱们队伍里剩下的高丽士兵没几个了,即便留下来的,也都心怀鬼胎,根本不能信任。”吉真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疲惫与忧虑,不知这个危局该如何破解。
沉吟了好一会儿,吉真嘴唇因干燥而微微起皮,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而且……”
话到嘴边,吉真却又顿住了。实在是如今的情况太过复杂棘手,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确定把这些事告诉浑身是伤的阿哈,阿哈能不能承受得住。毕竟阿哈此刻身体虚弱,本应好好静养恢复伤势。
可话又说回来,当下局势十万火急,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不少族人在新城士兵的进逼下失去生命。正是这份对部落命运的担忧与焦急,让吉真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而且什么?”阿哈低垂着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低沉地问道。
吉真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神情满是痛苦与纠结,艰难地吐露道:“而且,事态远比我们想象的糟糕。不单单是高丽人那边出乱子,咱们女真部落内部也动荡不安。好些族人已然对我们失去信心,转而向新城士兵投降。甚至还有一些小部落暗中勾结,凑到一块儿,妄图推举新的首领,摆明了已经不再承认您的首领身份!”吉真说这些话时,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同时也深知,这对重伤在身的阿哈而言,无疑是又一记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