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六二二案调查组会议室。
顾秉钺没打算在顾府住下,出了偏厅便坐着车直奔军营,刚一到就被警局来的人拦了下来,说是北平市警察局的局长陈浮玉抓了两个涉案的犯人,要请国防部的卢平伯和协查组的顾秉钺一同前来会审。
七月的北平热的快要把人的魂儿蒸出来,一屋子的人又大多穿着制服,边角处一只风扇嗡嗡转着,不见半点凉意,反而烘的人心浮躁。
顾秉钺到的晚,瞟了一眼案卷,拉开椅子坐下,偏过头点了支烟。
陈浮玉大约是已经发了一顿火,身前的桌面上仍有一滩未擦净的茶水渍,一旁的卢平伯还没清醒,一双眼半闭半睁,面上无一丝显露的情绪,方桌对面的两个男人手上拴着铐子,正蔫头搭脑的挂在一起。
没人肯开口说话,倒教陈浮玉先坐不住了。见着顾秉钺翻案卷,陈浮玉侧了侧身,轻声道:“顾组长怎么看?”
说是轻声,可屋子也就这么大点儿,顾秉钺听得见,卢平伯自然也听得见。
顾秉钺放下卷宗,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烟灰,似笑非笑,“陈局长这话可问错了人。顾某一介粗人,只知道带兵打仗,看这些自然是看不懂的,陈局长问我,倒不如问问卢督查。”
陈浮玉在他这儿碰了个软钉子,面色一僵,迅速又恢复了正常,慢慢坐正了,抖了抖手上两张纸头,似是被纸上的内容突然吸引了注意,“卢督查,这件事……”
顾秉钺吐出一口烟,余光瞥见卢平伯睁开眼,心下冷笑了一声。
六二二案查了将近半个月也没敢查出什么来,今天陈浮玉大半夜整这么一出,显见是背后的斗争有了结果,吃了亏的那些人坐不住了,想推小喽啰来顶罪——只是堪堪六十万美金,这些钱别说二号专线,怕是卢平伯也瞧不上。
天边透出了一丝蓝色,会议室里愈发热了起来。陈浮玉掏出帕子擦了又擦,下巴上的汗仍是水柱子一般往下淌。
卢平伯撩开眼皮睨了一眼陈浮玉,看的陈浮玉心头发虚。少顷转过脸,像是才看见的对面两个“要犯”,冷哼一声,“国家危难至此,内部竟还有你们这些蛀虫!不过是两个小小的物资局科员,居然大贪特贪了六十万!西北军的将士们还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却被你们这些混账挖了个空!”
顿了顿,卢平伯呷了一口凉茶,面上怒气不消,“刚才陈局长问了我,那我就代表督查组表个态。我来北平前,仲甫同志一再嘱咐过,六二二贪腐案要彻查、严查,一定要肃清内部贪腐的败类。陈局长今日既抓了这二人,我们不如就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让他们背后那些人也出来见见太阳!”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震的在座静了片刻。陈浮玉一条帕子湿的能绞出水来,顶不上用,干脆装回口袋里,换袖口揩了揩下巴,“那,卢督查的意思是......”
卢平伯“砰”的一声将杯子搁回桌上,视线越过陈浮玉,直直与面无表情的顾秉钺对上。
“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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