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钺不闪不避的和他对视。
在座几人都心知肚明,卢平伯忍了半个月,一朝发难,目的就是圣元银行。
圣元银行原是侨商银行,股东大多是港澳的商贾巨富,后来因着金融危机,亏损极巨,不得已停业转卖,落到了宋家手里,改组清理后重新开张,行长年纪不大,顾秉钺不久前才见过。
不是别人,正是秦雾。
顾秉钺将这两个字默念了一遍,脑中闪过临出门听到的那道稍哑的声音,忽然有些燥。
秦雾此人生的太过无害,无害到顾秉钺虽已和他见过面,但如果不是档案里清清楚楚的写着,顾秉钺绝不会想到他手里竟然握着两派斗法的关键。
顾秉钺神游万里,表情却仍是漫不经心。卢平伯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正此时陈浮玉也勉强找回了一点思路,接过话头,“查账当然是要查的,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我看这样,卢督查与顾组长累了一夜,就先各自回去休息,我呢,就把这两人再审上一审,争取审出更多的线索,到时候咱们再查账,也好有个头绪嘛。”
说罢,陈浮玉摇了摇头,生硬的笑了笑,“账册又不会长了脚跑掉,你说呢,卢督查?”
他这一晚上过的煎熬,如今更是煎熬到了顶。查账不是小事,如果卢平伯执意当下就要查,难免会生出预料外的事端。上面的人一再叮嘱要尽力安抚住卢平伯,不惜推了两个小辈出来让卢平伯和二号专线交差,谁知道这莽子得了便宜不松口,还想咬下更大一块儿肉来。
卢平伯看他一眼,不接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陈浮玉在心底问候了一整遍卢平伯的祖宗,将视线投向抛火柴盒的顾秉钺。
顾秉钺代表的哪一派,陈浮玉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人打的是国防部协查组的名头,按说应该是卢平伯一伙,前几日却处处跟卢平伯对着干;今日陈浮玉本想拉拢他站自己这一队,顾秉钺却一上来就点了卢平伯的名,俨然一副唯卢平伯马首是瞻的模样。陈浮玉想起顾秉钺传闻中的身世,愈发吃不准他的态度,犹豫着没开口,仰头灌了两口茶水。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过了夜,带着一股遮不住的腥气。陈浮玉皱起眉,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刚要叫了人来训,卢平伯却忽然开了口,不紧不慢的道:“陈局长说的有道理。”
陈浮玉愣了一愣。
卢平伯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他这番突然松了口,往后必有更大的坑在等他陈浮玉往下跳。可惜他现在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人牵着走。
陈浮玉心中烦躁,强行拗了个笑在脸上,“既然这样,那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卢督查和顾组长辛苦了一夜,可务必要好、好、休、息。”
他如此失态倒是这半个月来的头一遭。前几日他占着上风,散会时咬牙切齿的是卢平伯,今日攻势一转,陈浮玉肯忍让至此,背后的人怕是吃了不小的亏。
顾秉钺暗自理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
天越来越亮,本就不低的温度再度升了起来。顾秉钺顺手解开领口的扣子,等他们两个前后脚出了门,拿过桌上的烟灰缸熄了烟。
副官一直在门外等着,看见他出来,立刻小跑两步跟在后头,“长官,回军营吗?”
顾秉钺抬手看了看表,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脱了外套扬手往身后一扔,长腿一迈跳上驾驶座,“我还有事儿,你不用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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